南山嘉钰

若水君之

（捞一下从前的文）

寒蝉凄切，对长亭晚。

已数不清是多少次，他就这样静静地牵着她的手，看着她晶莹剔透的眼神，一句话也没说。

曾经凤开颜提供给他提供的杀灭两只蝴蝶，用烧霞之法，他偏不用。因为他明白了黑小虎所说的:武林中，没有真的正与邪，人间正道，也会犯错。人间至邪，为了一个人也甘忍剔骨之痛。手中剑一挥出，无论心中有没有杀人之念，都杀人了，这份罪恶感，是闯荡江湖的人心中抹不去的疤。

“阿爸，阿爸，山间结霜了，我只采了这些回来给弟弟妹妹吃。”一个幼小而又灵活的身影闪进门来，随即一只装满各种野菜的箩筐落了地。

他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。“是啊，天冷了。”

只可惜孩子完全不能理解，他心里是什么想法。“都怪你，非让霜儿和我去，如果不是霜儿，这天怎么能这么快下霜？”

话音刚落，又有一个孩子将头探进门来:“你说什么？哥哥，如果不是我与你同行，你怕是难以拿回这么沉的野菜吧？”又有一个筐子从门口滚了进来。

屋里的孩子想要说什么，被他拉住了。

“算了秋蝉，你是弟弟妹妹的大哥哥，应该宽容他们才是，更何况只是一个名字的问题，下霜乃是天地灵气所致和霜儿又有何关系呢？”

那个叫秋蝉的孩子，见父亲不和自己说话，便兀自低下头，摆弄布帽边缘垂下来的流苏。时不时地呵气，暖一暖发红的小手。

这一幕恰巧被她看见，在这个寒冷的屋子里，她一抹浅笑如春。

“我记得，你的名字是虹猫？”她粉裙外披着一身大红色斗蓬，霜花的点缀，使得她好似一朵雪地中的玫瑰。

她像老朋友一般把手放在他的肩上“一个人，带着这许多孩子，蛮辛苦的吧？”

虹猫闭上了双眼，虽然这个提问他已听过多遍，痛苦的双目已然流不出眼泪。可还是忍不住这句话的剜心之痛。霜儿是他收养的，那些弟弟妹妹们，就是当年和他们同甘共苦的七剑众人，只可惜，他们谁都记不起来，过去发生过什么。还有秋蝉，这孩子名字的含义，他始终不敢提起，也无法过问。

“秋凉时还在鸣叫的蝉，是夏天的希望。是那份热情未经冷却的期待，所以，假如我们有了后代，请叫他秋蝉好吗？无论我在哪里，只要我见到秋蝉，我就必然会来找你。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，你也要相信，我就在那渐冷的秋风中等着你……”当年，她在他耳边这样说。

只是现在，已是秋凉，秋蝉也在，你却已不记得此事。这，就是老一辈人说的造化弄人吗？

秋天的蝉，鸣叫得比夏天更有生命力，却只是夏鸣虫枉死，叶落筱无声。

他没有回答。只是大声叫着“秋蝉，秋蝉！”

“我在，阿爸，怎么了？”秋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门去，听见呼唤慌张地探头进来。

“我想听听蝉声，你和爹爹一起去吧。”虹猫轻声叹道。

“听蝉声还不简单，我把这山间的活蝉都一并捉了来，拿个小袋子吊在屋里，让阿爸听个够！”虹猫听见稚嫩的声音站起来“不不不，是我想出去走走，霜儿也同去。”

虹猫站起身来，又回过头，对美丽的她说:“麻烦你照顾一下那些还不能站起来的孩子，我一会就回来。”

就在虹猫跨出门的那一刻，室内的五个婴儿齐声痛哭，像是要说什么，却又无法说出来。

虹猫没有回头，随着秋蝉与霜儿，一路来到了树林，仍然在鸣叫的，坚强的蝉，只有几只了。

“阿爸，是不是，那个长得很漂亮的蓝兔姑姑，就是我阿妈啊~”犹豫许久，秋蝉才来到虹猫面前，问这一句话。他脸上写满了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哀伤。

虹猫没说话，只是点点头。脑海中浮现邪魔猖獗之时，有一只同样受伤的兔姑娘将孩子交托在他怀中。

“我活不了多久了，求你……求你照顾这孩子……将他抚养成人。”

她的眼神，也很像蓝兔，却在那突如其来的灾难中香消玉殒。

她托付给他的，已经不止是希望了。

寒蝉知我意，知我心中所想，知我过往之痛，唯愿你葬我过去，使我得力量战胜这世上一切苦痛凄惶。

回答他的，是叶黄虫鸣沙沙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