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山嘉钰

「水浒吧」把酒话夜凉

若水君之(雪君)

 

  曾几何时,石阶斑驳了苔痕。

  曾几何时,冷月埋葬了花魂。

  多少年的陪伴而今渐行一人,

   踽踽独行中发现情怯且真。

  你在记忆的片断中忽明忽暗,

  似乎只那么一眼,

  却足以,拯救我于水火。

  ——题记


  风和日暖,春和景明。

  波光粼粼,鱼虾往来嬉戏,山道弯弯,其间有孩童追逐,远远地,可以见到山脚有树,一片深绿之色啸然成林,像是一群站成一排的猛士,如此想来把“绿林”的绿,读成绿色的绿,应该也不为过。


  一位中年男子从远处走来,白袍飘飘衬得他气度非凡,他手中握着一把洞箫,一双大眼炯炯有神,剑眉更是衬托出他的锐气;他身边,正走着一位老者,头发乱蓬蓬遮住面部,手中拿着一个印章,脚下颤颤巍巍,但斜而不倒,即使头发已经遮住了眼睛,他也不曾拨弄一下,好似道路就在心中。


   老者的脚步就在一道门前停住,他伸出手,碰碰又停停,但还是将手缩了回去,转头,意欲前行,但欲行又止,就在门口踌躇彳亍,紧紧捏住袍子的一角,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

  那位男子倒是没有顾虑很多,他抬起手,轻轻叩了叩门。

  开门的是一个孩子,大眼睛忽闪忽闪的,对他们的到来一点也不害怕。朗声问道“敢问两位,来此何意?”


   “请告知你家长者”年轻人对道“我师父曾于此地遗落了一张斗牛图。不知你们可曾见到?”

   小儿眨眨眼睛,转身一路小跑到屋内。不久时,便像一只小喜鹊跳将出来,老者凝神看孩子的双手,却是两手空空。


   “我家师父让我告知,”孩子的声音依旧清脆。“他在这里已居住很长时间,没有发现有斗牛图的存在,也许是时间久了,散帙了吧。”

   “敢问你师父尊姓大名,可否一见?”还未等中年人开口,老人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。


   “我师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,也不予世人透露名姓。不过我的名字倒是可以告诉你。”孩子狡黠地笑笑。“我上有师兄杜白华,下有师妹李黑凌,而我的名字,则叫杨灰衡。”

   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叫孩子给他的师父带好,自己和年轻人转身离去。眼看着天色已晚,他们也不再行进,索性来到山脚树下歇息。


   二人从腰间解下酒囊,对饮起来,一来可以暖身,二来可以倾吐心中烦闷。

其实,根本没有什么斗牛图,二人来此,也不过是故地重游。


多年之前,这里曾是梁山宴客水榭,曾经的大头领王伦曾设鸿门宴令晁盖等人离去,林教头也曾在此一刀戳其心窝,促梁山成大业。可是现在,风流却皆被雨打风吹去,曾经的辉煌不复存在,只剩下茅草屋,芦苇荡。

“燕青,你来到山上时间晚,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,都没有经历,过去一百零八人共举义旗,你我却交情尚浅。今天,我就把我的心里话,都与你说了吧。”


白衣男子闻听此言,定睛目视老者。老人没有急于说出内心想法,反而问了一个问题“那山中孩童的师父,几许可能是梁山故人?”

  燕青眉头紧蹙,像是百思不得解,良久才言说“隐姓埋名,可看出稍有可能,然而其余,就未曾知晓了。”


老者点头,又问了一个问题“依你看,那三个孩子的姓名有何端倪?而他的师父让孩子们将他们姓名告知,又有何用意?”

燕青茅塞顿开“白,灰,黑,似有玄机,而他们的姓氏,也是相当熟悉,似是故人。”


“不只是故人这么简单,他们有可能是梁山故人遗后,但名字也都有所改动,若按黑白两道相理解,白道走久了,容易华而不实。黑道走久了,容易恃强凌弱,只有灰色,是中和黑白两道的颜色。而我们梁山,聚集了被逼上梁山的善道中人,又集结了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邪道中人,慢慢融合下去,也就成为了灰色。可也就因为成为了灰色,我们顺理成章的成了朝廷的眼中钉。因为朝廷的人即使是黑,也要将自己说成清白一生,他们的眼中,是揉不下灰色的沙子的。如果这位真的与我们熟识,他用故人之姓,却把孩子取为此名,应该也是此用意。一来,纪念故友,二来,保护孩子。其实,也是在表示……”老人再次长叹一声。


燕青也明白,那个人,要么只是仰慕梁山英雄,要么就是表达了不愿再见到他们的含义。

好好的兄弟聚义,大块吃肉,大碗喝酒,最后居然成了这样,鸡犬之声相闻,老死不相往来。


燕青看了看老者,在他的心中,一直有最惋惜的两个人,一位是豹子头林冲,另一位是旱地忽律朱贵。

一位是纵横沙场的豹子,另一位是旱地上的大鳄,他们对梁山,均有突出贡献。可偏偏结局,不那么尽人意。


林冲未上山前,是八十万禁军教头,即使实际权力不大,也算是一官半职,足够封妻荫子快活此生。可命运就是喜欢与善良的人唱反调,妻子被高衙内调戏,自己申冤不成反倒被卷入骗局。在徒刑途中,也是屡遭陷害,如果没有认识鲁智深,他也就永远交代在了野猪林。好不容易历经千难万险来到了牢城营,也被种种盘算压榨弄垮,若是其他人历经如此之多的劫难,早就一口鲜血喷出含恨而终了,所幸林冲耐受力强,又得柴进这一贵人相助,他得以击杀意图陷害他的陆谦,火并心术不正的王伦,正式加入梁山,不过老者知道,林冲并不是真正的心中畅快,妻子与岳父的死是他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,对人心冷漠早已看穿的他亦是心如死灰。他又怎么能做到真正逍遥自在,快意江湖?他经常可以看到,其他兄弟们推杯换盏之时,他常举杯空对月,眼神空洞地凝视天空。当梁山三败高太尉,他终于认为可以一雪前耻的时候。宋江居然以大头领的身份,要求林冲不得折损高太尉分毫,这样有助于实现招安大计。


“放了高俅”这句话对于林冲来说就像是一句笑话,可是他,又能反驳什么呢?

只能接受命运,郁郁而终。一生不得志,心中怨念无法排解何其苦!


而另一位英雄朱贵,也是贡献重大,但被忽略了的人之一。

起初见到他是在店里,锦帽,貂裘,待人随和,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店主,如果有好汉要上梁山,全靠得他一枝啸箭;梁山取得巨大成功,全靠朱贵伪装探知;连李逵下山寻母,也是得益于他拉住,才没有惹出重大的事端;江州戴宗送信,也是他及时截获,才避免了一场嫁祸于人的杀戮;是朱富朱贵想出一计,不用刀枪,才赚得李云上山。如此一名重要的人物,在梁山的排名却不及一些无能之辈,甚至不如他的弟弟笑面虎朱富。如果仅凭他是做黑店生意的,就下此定论,在他前面的比他更大的杀人越货的事件都做过,土地上凶猛的大鳄鱼,就这样被埋没了……


也许他没有及时推荐韩伯龙上山,导致韩伯龙去了阴间埋怨他。也因此事没有做成也埋没了朱贵的地位。可仔细想想,此事也不能完全怨得朱贵。梁山上强人众多,总要有拿得出手的本事方能服众。韩伯龙没有本事,偏想掂量掂量梁山头领的位置,朱贵心里难免有些着急。他选择让韩伯龙留在店中,而非立时结果,也是为了保护他。可惜遇上李逵这个莽汉,他言行又不知收敛,怎能躲过此劫?既然此劫是他自作自受,朱贵也就算不得始作俑者。


老者依稀想起那一次他看见朱贵,天上纷纷扬扬飘洒着小雪,朱贵仍然是从前的锦帽貂裘打扮,握一杯温酒,就这样看着雪花飘落,看似自在,可不知朱贵心里是否觉得,他就像这山中雪花,潇潇洒洒,却无根无蒂。

他算是朱贵的一个知心人,时不时地来到店里与他聊天,他也是一个快意恩仇,侠肝义胆的豪杰,他曾说,以宋江脾性,不会选择草莽人生,定会招安以证清白,所以他不求别的,只求不致身死于异地他乡,临走前能够回到故乡沂州沂水,在家人陪伴下安然离世。只是他后来征方腊时,病死于杭州。除了一个虚无的名号,他什么愿望都没有实现。


不知他得病时有没有郁闷过,有没有反悔过,自己为梁山奉献的一辈子。

总之风风雨雨都已经过去,怀念的,不怀念的,都已经作了古,只要身在梁山,能够得到善终,得以埋葬在故土的,又有几个?


他也曾胆气冲天,天不怕地不怕,随着岁月的流逝,懂得多了,倒也小心谨慎起来。

他将一壶酒泼洒在地,倏地扔掉酒囊,一声脆响之后,老者笑道“是时候离开了。”


“兄弟稍坐,我还有一事未曾做完,不知你可否随我前去?”许久不上山,燕青再提兄弟,语气有些许生涩。

“不必了”许是听出那份生涩,老者干脆拒绝“就像那孩童的师父,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,兄弟既然有情,在哪里不是情?我也有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完,那些酒,喝不完就送给兄弟们吧,燕青,我们就此别过。”


老者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,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的矫捷。

曾经啸聚山林的梁山兄弟也许就此各自散去,分崩离析。燕青起身,夜已是微微凉,不过,对于燕青来说,那风却吹的心口发凉,心尖直疼。


假如可以重来一次,坚决不要上梁山。

只是再没有重来的时候。

燕青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地方,那里供奉着宋江的画像。

“哥哥,今日,我和一位,不,应该是两位,曾经的梁山兄弟重逢了。”


他将酒囊中的酒泼洒在灵案之前的地上,敬宋江,也敬忠义之士。

一百单八就此拜别,是聚是散自有天定。


那位老者也回到破败的家中,唯一贵重的是一座香案,供奉着托塔天王晁盖。

他将自己藏于怀中尚温热的一壶酒,倒在香案前早已准备好的两个酒杯之中。

老哥哥,如今,是只有我记得你吗?

 

恍然一梦,英魂威武,雄心志向,长存千古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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软糯可扩,但拒绿茶、养小粉丝者、心理年龄不成熟者以及偏激爱国并恨国辱国者
扩列加1934073679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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